::軼示:: 面孔

　　這日，我趕著路，走下捷運站的電扶梯，繁忙感的動線，卻在盡頭被一個巨大的身影給擋住了，我也沒多想，直接從那位大剌剌停在樓梯口的先生身邊走過。路過時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這人半張臉都是瘤一般的異常增生組織。

　　下樓時我有點尿急，與那人擦身過後就走進廁所；當我站定之後，餘光瞄到剛剛那人也尾隨進了廁所，不是要上廁所，他就大剌剌站到我斜後方─離我很近，我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沒有任何動作。

　　我想說趕快尿完跑人，他倒是悠閒地等著我尿完，我一轉身要去洗手，就和他正面面對，雖然剛剛已經稍微掃過他的面孔，可是這麼近距一對，其實讓我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馬上伸出他粗壯的手搭到我的肩上，我怕弄不好出事，趕緊裝做沒事要洗手，他又接連在我肩上拍了幾下，卻不作聲，我甩甩手上的水滴，頭也不會走向刷卡機進站去了。

　　我常常想著，碰到這種身體有殘疾的人，不能用太苛刻的態度去對待他們，要儘量當他們是正常人；可是這次正面衝突，卻只是想著他會不會施暴。

　　這很難判斷，從他的面孔看不出來他人是好是壞，因為半邊臉都是瘤，可是他的眼神和他停在電梯口的動作，卻讓我感到恐懼。

　　我該相信他是好人，只是想找個人聊聊？還是要擔心他的心理已經受到生理畸形的影響而扭曲，以可能造成他傷害的態度面對他？

　　我混亂了。

　　當然我的行動走向人性怯懦的一面，什麼性善性惡都談不上，我逃離了，把他當作準罪犯對待。也許我的行動反而讓他性格扭曲了？人都是以接近自己的樣子來做行為的判斷，所以碰到一些沒看過的生物，就會直呼怪物。面對人，又習慣以最容易接觸的面部表情做判斷，判斷對方的情緒與可能的反應。於是，一個臉部畸形的人，你只能當他是怪物。

　　我想，如果有個種族發展成每個都笑面迎人，行動舉止都是人類所以為的好意的表現，內心思考卻是殺戮殘暴，人類應該會很快被滅亡吧？

　　因為人類身心的發展都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