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釋:: 小男孩

從前...有個小男孩...就像其他的小男孩一樣...很純真...
沒經歷過什麼悲歡離合的場景...只知道在自己的世界裡愉快地享受漫漫長日...
雖然他沒有察覺...不過他是活在他自己身上的...

有一天...
一個小精靈進到了小男孩的世界裡...小男孩睜大了眼看著他...
小男孩聽過有關小精靈的事...可是從沒想到他有機會這樣近地接觸...
小精靈帶給了小男孩同伴的感覺...他們可以一同玩鬧...一同嬉笑...
短短的幾天之內...小男孩第一次覺得...有伴相處的感覺是這麼好...
他願意把他認為自己的世界裡的一切...都拿來跟小精靈分享...
因為小精靈是他的夥伴...

在小精靈出現後的第七天...
小男孩懷抱著能再跟小精靈一同玩鬧一同嬉笑的期待來面對這一天時...
小男孩赫然發現他怎麼樣也找不到小精靈了...

小精靈消失了...

那天晚上...小男孩坐在高腳椅上...淚流了一整夜...
那時候...小男孩還不知道什麼叫傷心...什麼叫難過...
他只知道...他很喜歡有小精靈作伴的那些日子...
而這一天...他的期待落空了...就像是從心頭掏去了一大塊血肉...
小男孩覺得內心好空洞...好虛無...

雖然小男孩不知道...但是從這天起...他純真的生活...消失了...

※ ※ ※

幾年後...小男孩成了少年...

少年進入學校...和團體生活在一起...漸漸忘記了他還是小男孩時的事情...

在少年的班級裡...少年認識了一位女生...
少年在和少女的相處中...找到了當初和小精靈在一起時曾經有過的感覺...
上課時...少年和少女相鄰而坐...下課時...少年和少女一同分享這段空閒...
放學後...少年和少女會一同走上回家的路...

這樣少年和少女作伴的日子...累積著越來越多...
少年對少女存在的依靠也越來越深...
少年已經習慣每天放學後...兩人一同走在路上的感覺...
少年也已經習慣...每週固定著這麼幾天...
和少女在放學後一同到附近的餐廳...一邊用餐一邊相談甚歡的相惜感...

在少女和少年一同回家的那一天算起的第八十九天...
少年如同往常...在放學後等著少女收拾好...等著一同上路...

在一閃神之間...少年發現少女整理好之後...沒有朝著自己走來...
沒有打聲招呼...少女已經和其他同學離開了教室...離開了少年的視線範圍...

少年呆在那裡...

隔天...少年與少女曾經一同回家的日子開始後的第九十天...
少年問了少女：「你昨天放學後去了哪裡...？」
少女回答了少年：「嗯...我回家了呀...」
少年不可置信地回應了少女所給的答案：
「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我在等你耶...」
少女似乎不怎麼在意地說：「咦...我沒叫你等我啊...」

聽到了這個答案...少年在心底吶喊回應著：
「可是我在等你啊...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一同回家的嗎...？
之前的那八十八天...難道都不算是個約定嗎...？」

少女看著張口結舌的少年沒再說什麼...轉頭...離開了...

從這一天起...少年知道了...沒有什麼承諾這樣的東西...
少年打從心底一直堅守著的諾言...一同許下的夢想...
在少年看來很重要的東西...少年知道了...這些東西在對方的眼中...
未必也放在同樣重要的地位上...
少年決定仍然堅守自己許下的承諾...
但也學會不再期盼別人也會一樣的對待一同作過的約定...

這天...少年知道了承諾與約定在他心中的重量...
少年也知道了人與人之間承諾與約定的淺薄...

※ ※ ※

沒有少女陪伴的少年...回到了孤單的一個人...
時間這樣過了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

時間這樣過了一個月...兩個月...
到了第八十八天...
少年又再想到了三個月前那個曾經有人陪伴著回家的日子...
到了第八十九天...
少年想起了這沒有人陪伴後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到了第九十天...
少年想到了那次少女對他的回應...也是三個月前了...

少年喃喃著：「從什麼時候...我開始用三個月來計數了呢...？」

三個月前的徹夜長談...三個月前一同吃飯談笑...三個月前的一同出遊...
三個月前的一同談夢...三個月前的一同看電影...三個月前的相互陪伴...
三個月前的三個月前......

※ ※ ※

幾年後...少年來到不同的學校...

少年再次遇到了一個可以和他作伴的人...
他又有了可以一同加油砥礪...可以結伴同行...可以一同過日子的人...
少年度過了快樂的...有安全感的...有伴相陪的三個月...

少年喃喃著：「呵...已經三個月了呢...」

三個月對少年來說...已經是個被箝制而有象徵意義的長短...
在這段日子裡...少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個關係...
他們沒有約定...沒有口頭上的承諾...沒有固定的相處時間...
但是少年很高興有這個新的同伴...他又有個可以分享自己世界一切的人...
少年早已經不再是活在自己身上了...

有一天...
少年找著同伴一起去吃飯...
同伴回答他：「嗯...不用等我...你自己去吃吧...」
少年笑了笑...自己去想辦法解決一餐了...
隔天...
少年找著同伴一起去參加活動...
同伴回答他：「我已經有約了耶...」
少年也沒說什麼...自己去參加那個活動了...

少年的心裡還是有些沮喪的...

※ ※ ※

那天晚上...少年作了一個夢...
當少年還是小男孩時遇到的那個小精靈...出現在夢境中...跟少年交談著...

小精靈問少年：「你喜歡現在這個同伴嗎...？」
少年想也沒想就說出這蘊藏在心中很久的答案：「嗯...喜歡啊...」

小精靈又問：「這個同伴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少年回答：「嗯...很重要啊...也許我已經習慣有這個人在心中了吧...
也許我對他來說不是唯一...也許我對他來說沒有他對我來說來得重要...
也許我一廂情願認定著這個關係...也許...」

小精靈看著少年：「你會沮喪嗎...？那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去找苦吃呢...？」
少年想了想：「也許吧...可是如果我不主動去找...
那事後我有什麼藉口呢...？我寧願被澆了冷水...可是至少我知道對方的說法...
而我不用自己一個人為自己設想的情況生悶氣...
就算對方沒有說出...或是稍微隱藏了心裡的想法...至少我們是交談過的...
我只希望有什麼話有什麼想法...我們都可以跟對方說出來...
我想找他出去...所以我找他...跟他說我想找他出去...
我已經說了我想說的話了...」

少年講著講著也激動了起來...「我不想再因為賭氣而失去任何東西了...
我不想再自以為短暫的分開可以考驗對方的耐性了...
我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使小性子而錯過可以和對方相處的時間了...
我不想再...我不想再...」

少年再次流淚了...

小精靈靜靜地看著少年...就像多年以前...小男孩以為小精靈消失的那晚...
小精靈也這麼...靜靜地看著小男孩...

這夢...是個惡夢...或是個好夢呢...？